转眼间,我和小烟开始了大学的校园生活。这是夏熠学长目前就读的大学,一所以师范为主的学校。为他惋惜的不是无法入读美院,而是这学校也有美术系,他却也不能报读。
午休刚结束,95平米的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闲聊。站在我身后的是个扎着及腰双麻花辫的女生,在荷叶边娃娃衫及碎花灯笼裤的衬托下,简单、清新而又素净雅致的她宛若一名自小生活在森林中的少女,仿佛从未知晓俗世之事。她手执一把木梳子,梳理着我脑袋上垂下的披肩发,从发根游走到发梢,每一下都那般小心翼翼。
“要不来一次麻花辫吧?”她突然笑着提议道。
“不。”我果断回答。
“真是……”她嘟嘴嘀咕几声,随手撩起一束发丝,逆时针方向绕成发髻。然后接过我手中那支小巧的花朵状发插往发髻里一戳,发髻就被稳稳地固定在我的脑袋左侧处。
打从三年前患上血友病开始,小烟每天都这样给我梳理头发。记得她以前说过不喜欢木制的梳子,现在却天天用,且这梳子每次梳着都有阵略浓郁的樟木味。我不懂其中的意思,只知道要是我说自己能打理,她会立刻跟我发脾气。感觉她现在越来越爱为我的事情操心,甚至胜过我的母亲。
“小雪。”
“嗯?”见她已经为我梳理好头发,窝便自然地扭过头看向她。
“我渴了。”小烟一边将木梳收进手提包里一边道。
我端过自己课桌右上角的水壶,拧开水壶的盖子,递给她时,顺便就问了句:“没关系?”
“什么?”小烟直径接过我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
“你这样照顾我,万一被以为是蕾丝边……”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小烟差点就把喝下去的水喷了出来,她即刻努力将水吞下去,蹦着眼泪狠狠咳嗽了几声。看着她嘴角残留的水滴,我没敢再说下去,只好向她递过一片面巾纸。小烟接过面巾纸擦了擦嘴角后,就一屁股坐到我书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我。
见她将目光移到我的胸前,我便习惯性地双手抱胸:“这……我这没有对话框。”
“没有对话框有什么关系?有爱就可以了。”她俯下身子,整理着我的白衬衫衣领笑道,“我想是不是该跟哥哥说‘嫂子在我手’?”
我脸颊一热,想开口反驳,但张开嘴的时候,嗓子里好像塞着什么,发不出声音。我知道她说这句话是想调戏我,可以理解,毕竟是我刚刚说奇怪的话。她注视着了我良久,最后扑哧一声:“好了好了,你这样人家会把持不住的。”
“把持不住就正面上呗,兄控。”我扶额道,同时在想,现在夏熠学长一定在打着喷嚏。
“噗,真是,如果我是兄控你可惨。”正说着,小烟下意识看看讲台正上方的时钟,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分钟左右。她从课桌上跳下来,坐回自己的座位,就是我后方的位置。坐下来后,她把脑袋往前一探,向我细语道:“报社团活动的事,你也报了那个社团吧,就算现在的你不怎么方便。”
听她这话,我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歉意。这是之前报社团的事,我执意报了个未命名字的手绘社。这个社团属较冷门,且既然是手绘社,肯定要准备图钉或者美工刀之类的物件,但我目前就算不小心被片小木糠弄划到点手指皮也有止不住血的可能性,于是极度不便。之所以想去那个社团,是因为夏熠学长也在那边。两年前的意外让他只能沉寂在黑暗中,我真想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怎样。
因这个缘故,小烟不放心我,便放弃她自己想参加的社团活动,跟我一起去参加手绘社。我不知道小烟怎么想,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小烟对夏熠学长抱有除亲情意外的感情。我能理解,有这么个优秀帅气的哥哥,会不心动?她大概是一方面为我着想,另一方面觉得妹妹对哥哥产生爱情会很奇怪什么的,才不愿表露这份感情。
随着铃声的响起,眼前走到讲台上的这名年轻女性,身穿带蕾丝装饰的黑色衬衫裙,嫩足踏着约10公分左右的高跟鞋,目测裸高不足150公分。是我们的班主任,吴青彤。她现年26岁,但长相童颜的她总是被误会成学生。记得开学时来教室报到,吴老师很早就坐在讲台上等着,而来到教室的同学,几乎都没留意到讲台上的吴老师,招呼也没有打。吴老师作为一名教师,郁闷是必然的。重点我后来到教室报到,当天我的装扮是白衬衫配搭高腰的西服面料黑短裤,加上后脑勺束起的发髻,看起来较偏正装化。结果坐教室里的同学以为我是教师,都向我打招呼。我想自从那次,吴老师对我的印象分瞬间下降了许多。
吴老师将手上的文件夹放到讲台桌上,轻甩一下她的金色中卷发后,头一抬,往全班同学扫视一番。吴老师虽是个童颜美人,但作为教师她为人极其严厉苛刻,听一些学姐说她们从来没见吴老师笑过。只要她在这里,也绝对没人敢笑一声。而最害怕吴老师的,必须是我。因为扫视过全班之后,她就一直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感到阵阵冰凉。
“她能不能更小心眼点儿?”小烟不爽地叽了声。吴老师像是听到了,瞪了小烟一眼,我看不到小烟此时的神情,不过我知道,她现在必定跟我同一个感觉。
其实今天是第六周周三,下午是社团课开展的时间,吴老师进来,也只是清点一下人数。交代一番后,我们便可离开教室前往自己所属的社团。
原来手绘社在体育馆旁的艺术廊里末端一个小教室开设,艺术廊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理石材质,就算夏天,一样能感到丝丝凉意,是个避暑的好地方。长廊上的灯白天到晚上都亮着,唯独末端的小教室门口那盏光管灯由始至终都没亮起过,也没有人修理。小教室的门是一扇实木门,这扇门是一已毕业的学姐留下的作品,上面刻有一张富西方女性特征的美人脸。美人的五官可谓精妙,雕刻者的雕工明显有一定水平,美中不足的是她那双过于呆滞无神的眼眸。如一名被抛弃的少女,静静地封闭在木门里,等待着那个曾伤害完自己后离开的人,最后因没等着,将自己的肉体与木门融为一体。在阴暗的灯光下,这件艺术品反而会让路过的人毛骨悚然。所以说这个社团冷门,是必然的。
闲聊中,我和小烟到了社团室门口,这时门敞开着,小烟敲两声门报个到,便踏了进去,我也跟着进去。教室看上去蛮整洁的,这个时间点好像是早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女生正蹲在教室后方的柜子前摆弄着些衬布。女生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薰衣草色小背心外披一件雪白的七分袖钩花罩衫,垂胸长发用发绳松松捆起发梢,一缕温婉恬静的气质呼之欲出。她身子本是侧对着我们,听到敲门声,便随手绕过腮边的发丝,把眼镜一推,看向我们:“新社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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